“驾~……哦……啰啰啰……”
小镇边的官道上,一行约有十辆马车的车队正缓缓驶来。
“驾,驾……吁……”迎面,一匹快马疾速而来扬起阵阵尘土。
骑在马上的是一位虬髯大汉,此人姓刘,单名一个洪字,乃是安阳城“安远镖局”的新晋镖头,听说与总镖头还有点亲属关系,使得一手好刀,在江湖上颇有名气。
快马在接近第二辆马车的时候猛地调转马头,与马车边一位骑马的背枪壮汉并行:“李管事,前方再有十里地就是泯江码头了,看这天色估摸着还有一夜的水路要赶。”
背枪壮汉李硕冲他抱拳示意:“有劳了。”
这一路上,刘洪鞍前马后打点,着实费了不少心力,虽说这人年纪大了些,但在镖局里却是个新人,正因如此,他才将前哨的苦差事一力承担了下来。
待刘洪策马走远,马车车窗内传出一个中年人的声音:“贤弟,我们这是到泯州了吗?”
“大哥,尚未进泯州地界,前方要到泯江了,我们要改走水路,亲眷里没多少坐过船的,我想在登船前打尖用膳,省得他们在船上晃晕了头,饿着肚子却吃不下饭。”
中年人点头:“正当如此。”
车内中年人名为陆允,乃司延国平康三年进士,候缺五年,终于得了个泯州吴县长吏。
陆家祖上以经营药材为生,在安阳城也算得上殷实人家,奈何三代单传,人丁稀薄,祖业未能光大。
赴任在即,陆允变卖了祖传基业,携妻儿家眷前往。
那壮汉李硕名义上是陆府的管事,实则为陆允的结拜兄弟,在江湖上有着“双枪将”的名头,多年前,因负伤被陆允所救,一为报恩,二来敬兄长抱负、仰其远志,认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,于是追随了兄长,至今,已有近二十个年头了。
此番赶赴泯洲,陆允已是带上了全部家当,这才请了安阳城内最负盛名的安远镖局沿途护送,队伍中除了随行的镖局七人外,再有几位车把式;其余的俱是二人亲眷和陆府的女婢以及原药铺的伙计。
车队中第一辆马车是安远镖局的旗车,上面插了安远镖局的杏黄彩旗,车上两名趟子手安坐如山,其余镖师则骑着快马轮流探路打点。
第二辆马车是陆允的专座,里面都是一些重要的物件,如任命文书、印玺,乌纱等,然而车厢内有一件东西却被陆允格外珍视,一直被他握在掌心不曾放下。
这是一个仅有寸余方圆的玉盒,盒内似是装了一团烈火,一缕缕红色的微芒正透过玉盒溢散出来,将这个原本白玉制成的盒子晕染成一团火红。
车队在泯江边的码头停下。
码头边一家简陋的食肆内,陆允刚刚落座,一位腰间插着一柄匕首,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,快步跑到李硕身边接过了李硕手里牵着的马:“爹,把黑风给我,我坐在车上三条腿都给颠麻了。”
李硕轻踢了他一脚:“哪里学来的混账话,到了吴县后,见了其他叔伯说话注意点,我可丢不起这个人。”说着还是将马缰交给了他。
少年跨步上马,嘴里嘟囔了一句:“我晓得了。”
少年是李硕的儿子——李九言。
陆允见这位侄儿饭也不吃,要骑马去玩,心下羡慕年轻人有这般的活力,脸上露出微笑。
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:“九言,你哥哥呢,怎么不见他下来?”
李九言一拉马缰,马儿掉了个头:“大伯,大哥还在车里看书呢,他都看了两个时辰啦,驾……”李九言说着,双腿一夹马腹,大黑马撒开步子在泯江边遛起弯来。
陆允若有所思,起身朝着第四辆马车行去。
在他经过第三辆马车之时,从食肆内小跑出一位美貌妇人跟上了陆允的脚步。
陆允未作理会,待来到马车边后,掀开车帘,就见里面坐着位年约十五的少年正捧着一本书在看,他的身边还有几本书已经翻开。
陆允扫视了一眼,少年所捧书籍名为《百草集》,那翻开的几册,则是《药理学》《岐黄辨解》一类的著作。
这些都是陆家经营药材所整理的典籍,也是陆家的立身根本。
少年见了陆允和站在陆允身边的美妇,忙放下手中的书籍见礼:“爹,娘。”
少年是陆允的独子,名为陆离。那美妇则是陆允的正妻董氏,也是陆离的生母。
陆允“嗯”了一声:“今晚坐船沿江而下,明日便可到吴县,先下车吃饭吧。”
他说着话,眼睛又在少年所捧的书上看了一眼:“往后多读些圣贤著作,这些家里带出来的书,看不看都没太大关系了。”
陆离点头应“是”。
董氏看着儿子一脸爱怜,待陆允离开后轻声说道:“你爹近些日子都在看吴县的卷宗,常常心事重重,娘知道你志不在官场,可这些日子却要多顺着他。”
陆离展颜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:“娘,你就放心吧,我都知道的,爹当了官,怎么也算是光耀门庭,自然对我期望高些。”
天色渐暗。
陆府一行人用过饭,而码头上由安远镖局所组织的民夫业已将陆府的行李装船,略作休整后,这艘足有二十丈长的三层商船便沿着泯江顺流而下。
陆离第一次坐船,船没行一会就脚下虚浮,脑袋晕乎乎的,只能躲到舱室小床上。
李九言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,他虽只有十四岁,可随父练习武艺却已有七年,武学根基扎实,区区商船颠簸倒不被他放在眼里。
此刻正满脸喜色掏出皮锦擦拭小刀匕首:“大哥,到了吴县后,我爹就是城卫军统领,我可要在他手底下讨个差事做。”
他说着话,脸上满是喜色,似是为了将来能一展所长而高兴。
陆离侧躺在小床上,他被商船晃晕了脑袋,面若青霜,挤出了一角微笑:“以后你要是行走江湖,也要个字号,或许可以趁这个时间积累些名气。”
李九言脸上一红,有些不好意思,他现在还未行走江湖,前些时候给自己想了个江湖诨号唤作“天刀”,刚巧天上响了个炸雷,吓得他手上的刀都掉在了地上,为此还被他的父亲笑话了好几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