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高老果然快人快语!”陈矩拍拍手说道:“既然如此,咱家也就不瞒着了。”
“高老想要回京,办法很多,但是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、合适的机会。高老想要起复回京做内阁首辅,那是不可能了。”
高拱闻言,脸色就变了,瞪着陈矩怒声道:“你是在调戏我玩吗?”
如果不能回去做内阁首辅大学士,回去做什么?
高拱的心里面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放在这里,如果回去只做一个普通的内阁大学士,到张居正的手下做事,绝对不可能!
一方面,有损威望和名声;另一方面,没有这么干的。哪有退休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去给现任内阁首辅大学士打下手的?
何况还是自己和张居正,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自己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?
高拱怒视陈矩,等着他给一个说法。
“高老,稍安勿躁!”陈矩笑着说道:“咱家自然知道高老要么不出山,出山必然要重为内阁首辅,朝中没有其他的官位给高老。”
“只不过在咱家看来,高老可以进京,但不必做官。张居正如果在位,高老想要翻身是不可能了。可是在咱家看来,坐在新郑等待,不如到京城谋求。”
“只要高老在京城,大家都会记得高老;只要有什么事情,大家都会想起高老。何况高老在京城的门生故旧也不少,内阁次辅张四维不就是您的学生吗?只要您到了京城,和在这里就不一样了。”
闻言,高拱脸色一变,缓缓地坐了下来,目光依旧有些阴沉,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说话,等着陈矩继续说。
“一旦张居正那边出了什么事,高老肯定是众望所归。即便他没有什么事,也可以找点事啊。”陈矩的脸上带着笑容说道:“高老觉得咱家说的有没有道理?何况人无完人,我就不信他张居正不会犯错?”
“说的容易!”高拱冷哼了一声,“朝廷有规矩,所有的制式大臣全都要回乡养老。你见过有谁还能留在京城的?何况我已经回到家了,难道要放下面子再去京城吗?”
“高老您这就想错了,您已不是朝廷官员,自然无官一身轻。您只是大明的普通百姓而已,大明这么大,大明的百姓想去哪里不行?何况是大明的京城,百姓为何去不得?”
“你说这些没有用。”高拱语气之中带着不满的说道:“朝堂上下从来就没有这个规矩,我也不敢开这个先河。”
“所以咱家给您想了一个办法,”陈矩笑着说道:“马上就要过年了,年后张居正就要回老家发丧,这就是我们要利用的时间。”
“高老还记得咱家说过的话吗?要有一个合适的时间,也要有一个合适的机会。张居正离开京城之时,就是我们的机会。到了那时,只要高老上一份病重的奏疏,其他的事情就全都可以交给咱家来办。”
高拱狐疑的问道:“你想怎么办?”
“只要高老上了这份奏疏,咱家就会让高老进京看病。到时候,高老借养病之名进京,到了京城,自然是鱼游入海。”
高拱的脸色依旧很难看,并没有因为陈矩的说辞而高兴。
因为这一件事情会让他丢脸,而且不是一般的丢脸。
大明朝的官员回家之时,都会摆出一副并不贪恋权位的姿态。
高拱虽然是被人赶回来的,但也不能上赶着凑回去。
读书人的风骨和风评上,贪恋权位那都是极低的评价。
如果他敢这么回去,那他的风评肯定会下降好几个档次。
到了那个时候,名声肯定臭了。
为了官位往京城跑?
还没听说过哪一个内阁大学士这么不顾风骨。
即便是那些奸佞之臣,通常也是假装生病不走、拖拖拉拉。没听说过谁走了以后还上赶着凑回京城去的。
高拱要这么干,真的就拉低了文官的层次,尤其是朝廷顶部大员的层次。
陈矩一边喝着茶,一边静静地看着。
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,因为这里才是关键,是整件事情的关键,也是陛下交代的关键。
高拱想要回京城,可以,但是绝对不能大张旗鼓的以救世主的姿态回去,必须要打掉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臭毛病,而且要让他一身灰两脚泥,不扔进泥塘里打两个滚,那是绝对不可以的。
张居正的名声都臭了,你高拱的名声怎么能好?
朱翊钧就是要让高拱这么回去。
想回去?
行,低头,不要把你们文人的那一套带过来,当官就是当官。
只有名声臭的高拱,才是好高拱。
朱翊钧要的是高拱接张居正的改革班,可不是让他去和张居正打擂台,更不是让那些人拥护高拱和张居正打擂台。
沉吟了片刻,高拱还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。
如果真的这么干,不要说士林的名声臭了,在官场上也一样。到时候自己那些门生故旧认不认自己都两说。
张居正因为不回家守孝,得罪了多少人?
他的学生骂他,他的同乡也骂他,天下人都在骂他,骂他不孝。
如果自己这么干,自己的名声估计比张居正也好不到哪去。
这个阶很难下。
自己虽然心里面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出,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干,很可能搭上一生的名声。
究竟是出息重要,还是名声重要?
对于高拱来说,一时之间还真的难以决断。
“如果高老做不了决断,也没有关系。”陈矩笑着说道:“时间还有一些,虽然咱家过几天会和他们一起回去,但是咱家会留一个人在这儿。”
“如果高老什么时候想通,什么时候就可以让他通知咱家。不过高老还是不要考虑太久,毕竟张居正回乡葬父所用的时间也不会太长。如果时间上来不及,这件事情就办不了了。”
说完,陈矩直接站起了身子,恭恭敬敬的对高拱行了一礼,说道:“高老,咱家告辞了。”
说完,陈矩转身向外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