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薛远道不由大为惊讶。
在他看来,“为国求贤”这四个字能出于沈燃之口,几乎已经无异于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
沈燃登基多年,对于朝廷之事到底是有多么兴致缺缺,有多么不上心,那可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。
这样一个人,却忽然说出为国求贤的话来,怎么可能不让人感到惊讶。
然而无论沈燃到底是一时间心血来潮,还是忽然大彻大悟、痛改前非,皇帝有这个心,那总归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好事儿。
薛远道当即起身,正色道:“陛下圣明。只不知陛下所指,乃是何人?臣定然拼尽全力将他为陛下请来。”
“此人大将军自然也是识得的。”
沈燃笑道:“正是子期的老师,朕深悔当初所为,是以打算请他还朝。”
“温老?”
薛远道本来是面露喜色,闻言又不由皱了眉:“陛下,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,温老他今年都已经八十有三了,恐怕,恐怕不大合适吧。”
以温如松的年纪,薛远道在他那都要算是晚辈,对方并不宜继续在朝为官了。更何况,温如松在某些方面比他还倔,一旦政见不合动不动就要与皇帝争执,这才招致先帝沈建宁的厌弃,如今沈燃比沈建宁还难伺候,一旦君臣之间再起龃龉,温如松那么大年纪,怎么能承受的起君王雷霆震怒,说不定就要直接把命搭上。
毕竟是位德高望重,一心为国为民的前辈,薛远道也不能忍心对方最后不得善终。
他这个反应完全在沈燃意料之中。
沈燃淡淡道:“大将军所说,朕自然也知道,但朕认为有志不在年高,昔年姜子牙不也是八十岁才当上丞相,温老如今的年龄非但不大,反而可以说是正好。”
听沈燃竟然拿姜子牙做比,薛远道瞠目结舌。
紧接着就听沈燃继续道:“而且究竟合适不合适,还终究要看本人有没有这个心,虽说朕与温老之间或许曾经有些误会,可他一心为国,定是不忍黎民受苦的。大将军说是不是?”
听沈燃这么说,薛远道只得躬身应是。
沈燃又道:“自然当初之事,朕所为也有不妥之处,如今想来亦是时常懊恼,所以还需要子期从中调和,他肩上本就有伤,如果再受了大将军这一顿鞭子,有何处不舒服事小,若误了朕的正事,反不为美。”
“这明白大将军为人的,自然知道大将军是公正无私,赏罚分明,可若是遇上那等不长眼的”
说到这里,沈燃稍稍顿了顿,而后道:“只怕会认为你存有私心,为了沽名钓誉,所以责罚自家人才格外重些。”
薛远道脸色一变,又跪下了:“请陛下明鉴,微臣绝不敢有此想法啊!”
沈燃双手扶起他,微微一笑:“朕当然能明白大将军的忠心,大将军实在太也谨慎了些,不过呢”
“虽说功过不能相提并论,可将功折罪,自然也是古来有之,子期若是能帮朕请来温老,肃清柳士庄留下的歪门邪气,重现大周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之盛景,那才是真正的有功于社稷,又岂是些许虚名能够换来的。”
沈燃的声音极具感染力,薛远道微微睁大了眼睛,被他说的也是一阵热血沸腾。
“若是如此,臣必当全力辅佐陛下!”
离开正厅之后,沈燃第一次进入了薛念的房间。
比起薛妩的房间,薛念的房间要显得更简洁,隐隐有种金戈铁马刀兵气。
沈燃抬起头,细细打量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硬弓。
那弓绝非一般人可以拉开。
“这弓是从前围猎时先帝赏的,臣也没用过,就一直挂在房中。”
薛念顺着沈燃的目光望过去,淡淡解释了一句:“陛下喝茶?”
说着,他拿起桌上的茶壶,给沈燃沏了杯茶。
“谢了。”
沈燃笑了一声,伸手接过薛念递来的那杯茶:“大周马上得天下,若朕没记错的话,这弓应该是大周开国皇帝所用,重达二百一十斤,后来再没人能拉开,可先帝却给了你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其实当年先帝一直都很赏识你,朕甚至觉得,若你是个皇子,那这江山,说不定就已经非你莫属了。”
这无疑是个大大的送命题,换别人非当场吓死不可。可薛念却只是懒洋洋的在椅子上一坐:“黄蜂尾后针,最毒妇人心,可与陛下这番话一比,又显得很微不足道了,以先帝的性格,对亲生皇子都要忌惮,对臣的赏识又能有几分是真,无非做给外人看得罢了。”
沈燃道:“薛子期,你可真敢说。”
“当着明人,何必说暗话。”
薛念笑了笑:“陛下教臣少挨一顿鞭子,臣感激在心,永不敢忘。”
沈燃看着他:“朕今日在薛远道面前所说,俱是真心。”
默然片刻,薛念道:“其实老师如今就住在盛京城的一处小巷之中,臣可以带陛下前去,但是希望可以答应臣一件事。”
沈燃道:“你说。”
薛念道:“如果老师愿意还朝,那自然是皆大欢喜,但如果老师不愿,他毕竟年事已高,还请陛下不要勉强。如果有冒犯之处,也请陛下担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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