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范家夫人的到来,谢大夫人决定办个小宴席,请的人也不多,就安排在谢家大宅的后花园。
屋子里谢大夫人在听管事娘子的回话。
“……因为范公子也在,男宾们都安排在水榭观花楼,女眷们则在戏台后的垂柳阁……”
声音一句有一句没的传入谢瑶耳内,谢瑶心不在焉,直到有人戳了戳她,她才回过神,看到谢大夫人正看着她。
“瑶瑶,戏单子老夫人等人已经看过了没?还有别的要点吗?”谢大夫人问道。
谢瑶忙点头。
“我已经亲自送过去了,都还在细细挑,当时没回话,我一会儿就去拿回来。”她说道。
其实说白了就是还没办好,不过听起来她的事情已经做了。
不过这些都是小事,原本安排什么都不用问其他人的意见,这家里谢大夫人的喜好就是所有人的喜好。
谢大夫人嗯了声又转头继续说别的事。
谢瑶便借着这个由头走了出去。
满院子来来往往的人都面带喜色。
“家里真是喜事连连。”
传入耳里的到处都是这样的话,前几日谢瑶也会是这样认为,因为谢柔惠荣耀了,她自然也会得到好处,但现在看来,也不是一定的事。
就比如眼下这样的大好事,就跟她无关。
谢瑶站定在垂柳下,只觉得满心的焦躁,这时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哭声。
“不要拦着我我跳湖淹死算了。”
谢瑶心里就骂了声晦气,转身就要走,但还是晚了一步,谢柔淑看到了她。
“谢瑶谢瑶。”她喊道甩开那些拉着她的丫头钻过树丛跑过来,“你在忙什么?我上次写的信你给惠惠送去没?”
“一路上舟船不停,哪里能送的及时。”谢瑶说道,“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。”
谢柔淑也就丢开了,又拉着她的衣袖。
“我真是要气死了。”她说道。“我母亲竟然为了谢柔清骂我。”
又是谢柔清,谢瑶停下手没有甩开谢柔淑。
“…竟然把原本给我的那件衣裳首饰全部送去给她了。”谢柔淑气呼呼的说道,“我闹着不让给,她还骂我。她也不想想,就算谢柔清嫁个好人家,那也不是她的女儿啊,我才是她的女儿,她也不想想给我穿好的戴好的。我好找个好人家……”
自从朱家的人被谢大小姐骂跑之后,谢柔淑就立刻尾巴飞上天,在家里得意洋洋,母亲宋氏试探的问了谢柔惠几次,却得不到几句清楚明白的话。
宋氏不敢再随意找个人家把谢柔淑打发远远的,但看谢柔惠又不像多喜欢谢柔淑,也不敢打着大房的旗号去给谢柔淑找门好亲事,最后干脆丢开不管了。
谢柔淑没心没肺没人管的在家荒长着。
谢瑶听的不耐烦。
“你才多大就整天嫁人说亲的。”她说道。
谢柔淑咦了声。
“柔清才十三就说亲了,我只是比她小一岁,不对。半岁,怎么就不能说了,还有瑶瑶,你比柔清还大一岁呢,怎么你还没说亲?”她说道,又一脸不平,“要说说亲,也该是给你。”
她说着又咦了声,打量谢瑶一眼。
“对啊,那范家夫人应该看上的是瑶瑶你啊。怎么看上谢柔清了?你哪里比不得她了?”
谢瑶大怒,抬手给了她一耳光。
谢柔淑被打的嗷的叫了声。
她的丫头们自然跟以前一样,纷纷装作没看到。
“你干嘛打我!”谢柔淑哇哇大哭。
骂人不揭短,你揭了人家的短。自然就要打你的脸!
谢瑶冷哼一声,转身就走。
身后谢柔淑又开始闹着跳湖。
从小到大跳这么多次都没死,真要是死了才是清净。
谢瑶恨恨想到,死个念头闪过。
要是谢柔清死了,就真的清净了。
这个念头让她停下脚,耳边又传来喧闹声。似乎有人在大笑。
谢瑶忙按下砰砰跳的心,抬头看去,这才看到自己竟然走到了谢二老爷这边的宅子来,邵氏正被一群仆妇丫头拥簇着走出来,看到她立刻眉开眼笑。
“瑶瑶啊,你怎么来了?不是要待客吗?大夫人那边正忙着吧。”邵氏说道。
谢瑶心里冷笑。
因为谢柔清一场三月三惊人,邵氏和谢文昌要谢柔清跟谢柔惠亲近,以她是与大小姐共同完成三月三唯一巫女的身份,将来谢大小姐的助手理应是她。
但谢柔清依旧跟以前一样,不肯往谢柔惠身边凑半步。
所以当谢柔惠出门前将自己举荐给谢大夫人后,邵氏很是生气,看自己也拉着脸爱答不理。
现在露出笑脸肯定不是因为看自己顺眼了,而是因为能打自己的脸了。
瞧这话说的,嫌弃她不干活耽误了宴席,委屈了她的女婿吗?
八字还没一瞥呢!
“夫人要我来问问二夫人宴席要点的戏。”谢瑶笑吟吟施礼说道。
“哪有什么,夫人安排就是了。”邵氏笑道,又想到什么,“瑶瑶,你帮我看看范夫人喜欢听什么,就说我跟她的一样就行了。”
呸!
谢瑶心里说道,面上笑意不减,才要说话,邵氏撇开她冲那一边嗨了声。
“你怎么又穿这身衣服出来了?”她说道,“我不是让人送衣裳过去了吗?”
谢瑶转头,看到谢柔清被七八个仆妇丫头拥簇着走来,有的打伞有的摇扇,简直跟公主出行似的。
只是她的穿着打扮还跟以前一样,都是那些素雅的衣裙,她的相貌身材平平,不是打扮就能改变的,反而容易被人笑一句丑人多作怪。
“不想穿。”谢柔清干净利索的说道,看了谢瑶一眼,“母亲找我来什么事?”
“能有什么事,大夫人留范夫人在家里住下了,我带你过去见见。”邵氏笑道。
谢柔清转身就走。
邵氏气的瞪眼跟上她。
“…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呢?别人争着抢着都要去往人跟前凑…”她低声喝斥道。
“争着抢着去就如何?”谢柔清说道,“母亲你觉得我争着抢着去给人看就能看出一朵花来吗?再说他们来咱们家是为了看人吗?”
邵氏闻言笑了。
那倒是。范家进门就直接点名中意的是二房三小姐。
三小姐谢柔清又不是藏在深闺的,三月三的祭祀整个巴蜀的人都看到她长什么样。
如果真是为了挑相貌好的,范家真没这个必要。
“看不看人去见见也是礼貌嘛。”邵氏揽着她的肩头。
“我不去,等宴席上总会见到的。”谢柔清说道。“我还忙着练鼓呢。”
“那宴席上你穿什么戴什么得听我的。”邵氏立刻说道。
谢柔清迟疑一下同意了。
邵氏欢欢喜喜的摩挲着她的肩头,这样夸那样夸,又让人把各种好的衣裳首饰送来,又问屋子里还要添置什么。
邵氏一直因为女儿相貌身材声音而自卑,没想到如今竟然得了这一等一的好亲事。恨不得在彭水城跑两圈让人都知道。
“……嫁进范家,就不在乎你在家地位怎么样了,反过来说,谢家更愿意跟范家交好……”邵氏笑着说道,“就算不是大小姐的帮手,跟大小姐不亲近,你在两家也都能被高看……”
说到这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谢瑶。
谢瑶再次大怒,气的差点吐血。
八字才一瞥呢,就得意成这样!得意就得意,踩我干什么!
可是谁让她也是家中适龄的女孩子呢。
谁都以为她会跟随谢大小姐参加三月三祭祀。结果却在上台的前一天被踢了下来,反而谢柔清如愿以偿的打鼓,还打出了震惊巴蜀的祭祀鼓。
现在又是这样,她长得相貌好,又是大小姐最喜欢的玩伴,而且得到谢大夫人的看重,谁都以为她的亲事必然是被百家争抢求的,结果最好的那一家偏偏求了谢柔清。
她明明处处比谢柔清好,却事事都不如她。
谢瑶觉得自己现在走在哪里别人都在偷偷看她,私下里肯定也都在嘲笑她。
于是谢柔惠收到的信上就看到了谢瑶毫不掩饰的哀怨。
“……我也想不明白啊。可是人人都拿我跟她比,比来比去也就是因为她参加了三月三,还成为和你唯一一个一起完成祭祀的巫女,她们都说。范家公子就是那时候看中她的,既然如此,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,毕竟我没有参加三月三,比不上她一鸣惊人……”
谢柔惠看到这里嗤声笑了,将信扔在桌子上。
小小的船舱内被灯光充盈。摆设布置很是豪华,窗边的纱帘随着江面上的夜风而摇晃,驱散了舱内的闷热。
一个小丫头毫不忌讳的歪着头看她扔在桌上的信。
“大小姐。”她抬起头,照出小小的机灵的面容,正是当初在谢老夫人院内当差的杂役丫头,“瑶小姐是埋怨谁呢?”
“她是埋怨我呢。”谢柔惠笑了笑,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珠串,这是显荣公主赠她的礼物,“埋怨我还不如谢柔清打的那面鼓,她是我的人,结果人家看不上她,而是选了我不喜欢的谢柔清,也就是说人家也看不上我,我这大小姐的面子好像也没什么用。”
小丫头点点头。
“是啊,这真是让人生气的事。”她认真说道。
是啊,这的确是让人生气的事,用不着谢瑶煽风点火,她现在就有无数的气。
谢柔惠端起茶盅。
“大小姐时候不早了,先歇息吧。”小丫头说道,一面要去拉上窗。
谢柔惠视线随着她看过去,可以看到另一边的那艘大船,停泊在码头前已经半夜了,大船上依旧灯火通明,耀眼刺目。
如意的人自然能休息,不如意的人歇息不歇息的又有什么,更何况她有件事还没弄明白。
那个贱婢,是从哪里学来诃舞的?
祭祀用的普通的舞学堂里都会教授,但涉及到咒祝祷的巫舞可是只有谢家丹女才能学,只有在谢大夫人的书房里才能听到见到。
她怎么会?
难道母亲偷偷的教她了?
难道往日母亲对她的好是表里不一?
谢柔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,看向那边的大船,嘴唇喃喃。
站得近的小丫头只觉得耳边声音嗡嗡,似乎有蚊虫在萦绕,但渐渐的这蚊虫越来越多,只让人心烦意乱,浑身越来越不舒服,她想要拍打自己又想要撞向墙壁或者干脆跳到水里……
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。
谢柔惠停下念念,转头看去,小丫头也噗通坐在地上,神情有些恍惚大汗淋漓。
“大小姐。”来人是个小丫头,手里捧着一封信,“瑶小姐给您的信。”
又是她的信?
这封信刚送来不到一日,又送来一封,也就是说谢瑶写完这封信送出来后不到半日间隔就又写了一封?
最好别再是这么没意义的抱怨。
谢柔惠伸出手接过打开,顿时面色一变。
不会吧,这诅咒应验的也太快了吧?
小丫头扶着墙站起来,在谢柔惠的背后借着灯光看到她手里的信纸,草草的几个字闯入视线。
家中出事。(未完待续。)